當祖母變成保姆

瑪麗•瑞吉(Marie Rej)是名顧問﹐同時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和她的媽媽安托瓦內特•特倫尼羅(Antoinette Traniello)之間經常因為養育孩子的方式不同而發生爭執。安托瓦內特認為瑪麗過於縱容孩子﹐而瑪麗則認為安托瓦內特的方式非黑即白﹐過於簡單。

不過﹐這對住在麻薩諸塞州維克菲爾德的母女正在努力消除分歧﹐這樣安托瓦內特才可以在夏天幫助剛剛失業又換工作的瑪麗照看孩子。瑪麗很感激地說﹐雖然兩人意見不同﹐但是她媽媽“已經跟我說哪裡需要她﹐她就在哪裡。”

這樣的場景在美國各地都在上演。由於經濟動蕩﹐父母的托兒需求也飄忽不定﹐祖父母挺身而出幫助兒女度過難關。過去60年以來﹐主流的育兒理念已經發生過很多次變化﹐為現在家長的各持己見埋下伏筆﹐無論他們是思想傳統、二戰(World War II)時代出生的祖父母輩﹐正當中年的嬰兒潮(baby boomers)一代﹐還是X一代注重家庭、作風隨和的父母。還有一些父母則在如何分配權力﹐是否應該為祖父母的幫助支付報酬等問題上斟酌不定。為了使兩代人可以在同一個屋檐下和睦協作﹐每個家庭似乎都必須運用解決問題與和平共處的戰略﹐而這些可能會使本就異常複雜的家庭關係更加緊張。

一些預言家表示﹐這一代的祖父母過於自行其是﹐很難對照料孩子有所幫助。但是﹐目前也沒有證據表明祖父母正在逃避這方面責任。美國人口普查局(Census Bureau)表示﹐主要由祖父母照看的學齡前兒童的比例已經由1995年的15.9%上升到2005年的19.4%（這是目前為止已有的最新數據）。托兒所被迫削減支出乃至關閉的風潮也顯示這種趨勢還在持續。

弗吉尼亞州阿林頓的非營利機構全美托兒資源和推薦機構協會(National Association of Child Care Resource & Referral Agencies) 2008年的一項調查顯示﹐住在距離年幼孫輩不到一小時車程地方的祖父母﹐有40%會在孩子母親工作時幫助照看孩子。人口普查局稱﹐祖父母照料孫輩的時間在夏天通常會大幅增加。

紐約州Mount Sinai Medical Center醫療中心的精神病學副教授、網站Grandparents.com的資深編輯喬治亞•維特金(Georgia Witkin)表示﹐看起來“嬰兒潮一代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嬌生慣養。”她說﹐原本我們認為很多祖父母可能希望單獨生活﹐或許不喜歡被打攪。雖然不乏有人偏愛這樣﹐但是很多人都“喜歡自己被別人需要”的感覺。

家住加利福尼亞州Burlingame、現年58歲的呂貝卡•米歇兒(Rebecca Mitchell)最近退出了幾個競技性網球隊﹐辭掉了在免費派發食品的慈善機構擔任協調員的志願工作﹐開始全職照看她23個月大的孫子安吉洛(Angelo)。這樣﹐她失業的兒子就可以全心謀職﹐而不用支付高昂的托兒費用﹔她的兒媳也在工作。自那以後﹐她的兒子果然又找到一份工作。不過﹐安吉洛也在一家新開的托兒中心的等待名單上﹐米歇兒女士則表示隨時願意照顧他。她說﹐孩子不會永遠在蹣跚學步﹐他們總會長大﹐因此她珍視現在與安吉洛親近的每時每刻。

即便是最為養尊處優的祖父母也必須伸出援手﹐滿足備受壓力的兒女的托兒需求。每當杰奎琳•阿弗拉(Jacqueline Rafla)的女兒被叫去面試的時候﹐這位家住紐約斯坦頓島的祖母就會開車到女兒在布魯克林的家裡﹐照看3歲大的三胞胎。阿弗拉女士還會多照看他們一兩個晚上﹐以便給女兒和女婿喘息的時間。另外﹐她每週還要照看另外一個女兒的三個孩子幾次﹐接送6歲、9歲和12歲的孩子往返學校、參加空手道和籃球活動。

為了弄清自己的育兒時間表﹐阿弗拉女士在車里一塊乾洗襯衫紙板上列有一個很長的任務清單。“我們現在應該去哪呢﹖”有時候她會和孫輩這樣開玩笑。“我們這又是要去做什麼﹖”

阿弗拉女士的女兒們在育兒方式上很靈活﹐作為對媽媽的回報。Nashwa Rafla-Savio在母親照看三胞胎的時候把孩子的營養和日程安排都全盤交給她負責。Rafla-Savio女士說﹐即便在阿弗拉女士允許孩子睡得比通常晚很多的時候﹐“只要孩子們在她那裡﹐決定權就在於她。”她說﹐這樣的安排需要“平等交換。你必須不去想它﹐讓別人來作主。”

這種兩代人的交叉育兒法對於一些家庭來說則很難接受。雖然尼科爾•佩爾頓(Nicole Pelton)的父母經常幫助照看她的兩個孩子──一個5歲、一個6歲﹐但是她已經開始將祖父母的拜訪保留為“娛樂項目”﹐比如說週末出游。雖然這位家住加州森尼維爾的母親很感激父母的幫助﹐但是她與媽媽通話時儘量避開育兒和其它相關話題。她的媽媽之前也是一位職業女性﹐她總是“想對所有事情這些事情給出建議﹐而且在很多問題上堅持己見”﹐無論是對鍛煉孩子自己上廁所﹐還是現代父母對“如何讓孩子入睡的50本書”的需求。佩爾頓女士說﹐所謂距離產生美感﹐只讓祖父母陪伴孩子玩耍﹐能讓我們自在很多。

這種兩代人的協作安排也使舊式的母子關係轉變成新的育兒－託兒關係﹐有時候不免會引起有關報酬和控制的尖銳問題。當然﹐預算問題是許多父母要求祖父母幫助的主要原因﹔而正因為如此﹐支付祖父母的尷尬問題很少被提起。上述對500位祖父母的調查顯示﹐只有8%的幫助照看孫輩的祖父母得到過經濟補償。不過﹐專家表示﹐很多父母都忽視了表達謝意的問題。加州瑪里布的作家和婚姻及家庭臨床醫學家蘇珊•斯蒂弗曼(Susan Stiffelman)表示﹐至少父母可以說﹐“我真的很感謝﹔我怎麼報答你才好﹖”這樣﹐如果祖父母在報酬問題上有任何感受﹐雙方都可以坦誠相談。

維特金博士表示﹐關於控制問題﹐一些父母和祖父母則通過商談生活範圍、劃分負責孩子睡覺、吃飯、寫作業、看電視以及使用電腦的權力來解決。比如說﹐父母可能希望完全負責孩子的飲食和學習問題﹐而祖父母則對娛樂或者藝術活動擁有發言權。

48歲的瑞吉女士有份兼職工作﹐每當她75歲的母親特倫尼羅女士幫助照看12歲的丹尼爾(Daniel) (患有唐氏綜合症(Down syndrome))以及16歲的麥特(Matt)的時候﹐瑞吉女士都會把家庭事務全權交給母親。特倫尼羅女士買了部手機與麥特保持聯繫﹐她說﹐“只要他感覺束手無策的時候﹐就會打電話給我。”她還負責送孩子上學、參加體育練習或者幫幫其它忙。如果在過程當中她沒有遵守瑞吉女士的規定──比如讓丹尼爾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冰激凌﹐瑞吉女士也會寬容相待﹔“她是在幫我的忙──我還能說什麼呢﹖”

兩人在麥特的問題上意見不一。麥特平時愛好體育活動﹐他應不應該多干點家務﹐打掃自己的房間﹐兩人各有主張。特倫尼羅女士認為女兒和女婿應該制定嚴格的規定。但是﹐瑞吉女士則認為麥特表現很好﹐並辯解說養育現在的青少年需要多加聽取他們的心聲﹐也需要平等相待。瑞吉女士說﹐有時候我們會因此寸步不讓。她說﹐特倫尼羅女士儘量不去麥特的房間﹐刻意迴避這個問題﹐並試著“不要說太多。”如果關係緊張起來﹐“我不會怪她﹐她也不會怪我。”

瑞吉女士說﹐和平共處值得努力﹔不論她們之間有多少意見不合的時候﹐她和母親“真的很親近。我很幸運”得到她的幫助。曾是政府工作人員、現已退休的特倫尼羅女士不願接受女兒的報酬﹔瑞吉女士以其它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最近她為媽媽買了幾張音樂劇“Jersey Boy”的演出票﹐著實讓她驚喜了一番。特倫尼羅女士則表示﹐能夠照看外孫本身就是一種回報。

Sue Shellenbarger ＠ WSJ.com 2009年 07月 17日